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

我猜Ta的意中人会踏着七彩云来娶Ta

《一生蹉跎 一世菩提》(六十九)






那天晚上总是在半醒半梦之间,我知道有的人婚前会有兴奋难以入眠的情况,我是兴奋吗?因为那即将到来的一辈子的承诺而激动吗?如果是,那为什么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不是我明天的新娘,也不是神圣而喜庆的婚礼现场,反而是……他。




喜帖是an挑的,字是我写的,是父母送出去的。帖子数量刚刚好,不,是多了一张,剩下的一张我盯着看了很长时间,拿起来又放下。大红色的帖子,精致的花纹,还有中间那看起来很幸福的一张新人照片。



【————台启,公历年二零零九年*月*日,为————和————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筵,恭请光临。敬邀。】



空着被邀人名字和结婚人名字的地方我下不去笔,我只有一次下笔的机会,我应该填:胡君、刘晔以及……an,应该填成这样。醒目的空白处终究还是空下了,我知道最后一张永远不会寄出去。




早上我起床后在窗前站了很久才看到太阳出来。

父母准备迎接宾客。

受邀参加的亲朋已陆陆续续到场。

只剩两个小时,典礼就要开始了,我独自一个人呆在房间里,用沉默送别那段过去,将长在身体上的一部分撕开,那种痛让我紧咬着嘴唇红了双眼,那是种炼狱般的洗礼。

我和an出场。

浪漫的法国歌曲,华美的服装,祝福的掌声,还有一双人。一切都很好,跟所有人的婚礼一样好,真的就跟这世间所有人一样,没有一点点不同。




【在父母及今天来的众位见证人面前,我刘晔愿意娶你an为我的妻子。从今以后无论顺境过逆境,无论富贵或贫穷,健康或疾病,快乐或忧愁,我将永远爱着您,对您忠诚,直到永远。】

我用尽所有勇气说完了前天晚上就背下来的话。


【在父母及今天来的众位见证人面前,我an愿意嫁给你刘晔作为我的丈夫,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】

an说的话我只听到了前面的,至于后面什么内容我用尽全部力气去听,可始终像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空洞不清。



亲吻an的时候,我们两个人之间隔了冰凉的东西,是从她……或者……是我从我脸上滑下来的液体。




典礼还没有结束,原本晴朗的天气下起雪,雪花不大,可片片分明,落在脸上瞬间微微一凉便消失不见。东北的天气还真是奇怪,这才是十月下旬,还是深秋,离立冬还差着好几天。在场的人们说,“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。”




对于那天的婚礼,我始终忘不了。我清楚的记得父母笑着笑着就哭了,第一次,我见爸爸哭,我清楚记得阳光下的雪,以至于在后来的多少年,我都会刻意的去注意东北会不会再早早的下雪。可惜,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么早的雪。




那年我31岁,距离那个不懂事的高二已经有15年了。我跨过了一整个青春,然后我成为了别人的丈夫。

那年他41岁,从他第一次见我到他有两个孩子已经15年了。他突然成了我的师哥,又突然成了昨天的人。




婚礼结束后三天,我和an回了法国。

一年后我有了一个儿子,诺出生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,胡君。我想我能体会他初为人父的心情了,一个生命因为我而诞生,我愿意用一切去保护他,我想不出比他更珍贵的东西,这应该也是他当初的心情。

又一年后年,我有了一个女儿倪娜,她可爱极了,她是我能用生命去呵护的公主。




我曾经用所有努力来和他并肩而立,无论哪一方面,可直到不再见他,我也没有做到,在我心里,他一直是当初那个让我仰视的师哥。而一双儿女弥补了我心里某种东西,让我觉得我和他齐肩了,我们同为父亲,我们同担责任。



“爸爸,奶奶让你接电话。”倪娜走进书房,像棉花糖一样趴在我后背上,已经四岁的她格外腻我。

“妈,这么着急让我接电话……”

“小晔,你爸……身体很差,他想见你们。”




冬天,我们一家四口从法国回到了长春,这六年我只回过两次家,也从不多呆,这次我想多住一段时间,多陪陪父母。



诺和倪娜很乖,我陪着父亲的时候他们也会陪在一旁,用不太纯正的汉语逗父亲笑,父亲没有精神的眼睛里是当初对我一样的宠爱。他们两个虽说生活在国外,但我在法国送他们两个去上汉语班,也经常让他们了解中国的文化,所以他们总是对国内充满好奇,诺是《西游记》的忠实粉丝。




我早起去叫诺和倪娜起床。他们住在我结婚前住的客房里,诺很照顾倪娜,倪娜很愿意当哥哥的跟屁虫,他们两个在法国就一直住在一起。




“爸爸,这是什么?”诺脚下踩着凳子站在柜子上,他看见我,向我挥挥手里红色的东西。

“哇,好漂亮啊。”倪娜仰头看着诺手里的东西,“哥哥给我。”诺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倪娜,倪娜打开看见我和an的照片,“爸爸妈妈,哇,是爸爸妈妈。”

“爸爸,这是什么?上面有你和妈妈,还有字……”诺一看着我,眼里满是好奇。



我把他们两个抱上床,接过倪娜手里的喜帖,已经不是当初的鲜红色,里面的空白出依旧空白。




“这是要送给别人的东西。”我能告诉他们,他们能听懂的只有这个。

“这是你的东西吗?”诺问我。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你想送给谁?”诺一问题不断,我正想着要怎么回答,他又问,“你,你想送给你的朋友,对不对?”“我也送给我的朋友东西,是特别好的朋友,对不对?”诺一下子说了很多,眼神闪着光芒,说的激动而认真。

我和他是朋友?是很好的朋友?“对,送给朋友的。”或许我们是朋友吧。
“那你,那你什么时候送给他?”

“不送给他了。”不送了,当初没有送,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有些事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。

“为什么不送。”

为什么?聊名字都写不了的东西怎么送出去?“因为没有写名字。”

“写谁的名字?”

“写……朋友的,还有爸爸妈妈的。”

“那你,那你……”诺好奇个没完没了。



“诺,倪娜,你们该起床去吃早饭了。”我将那张过时了的喜帖放回书里,强行打断他们的好奇心。

我抱着倪娜,往卧室仔走,“爸爸,你朋友叫什么名字?”诺跟着我,拽着我衣服问。

“诺,不要再问了。”

“哦。”他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。



坐到饭桌上,诺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我,想问又怕我再阻止他,我从厨房端出来an和母亲正在准备的早饭,刚坐下又听到诺小声问,“爸爸,你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吗?”

“爸爸,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嘛?”倪娜跟着诺起哄,声音甜甜的。

“胡君。”

“哦。”“哦。”倪娜跟着诺哦了一声,俩个人终于消停下来。





那天下午an带着两个孩子出去,母亲在厨房,父亲在睡觉,我陪着他,坐在旁边看书。

“小晔,你把下面那个抽屉打开。”爸突然说。

“您醒着呢?”我以为他闭着眼起睡着了,“拿什么东西?”

“底下有个信封。”



我拿出那个看着陈旧的信封,上面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,寄信地址是我在北京工作时候胡君的公司,时间却是六年前,“这是我的?什么东西。”



我打开信封,里面是另一个信封,寄出地址是长春,收信地址却是北京,里面装了两张纸,一张上面写了刘晔收,“我要去流浪了,蛋糕店送给你和你爱人当作礼物,如果蓝还活着,他会很乐意和你们成为朋友。希望你和胡君能走一辈子。”落款没有名字,但我知道是谁,而日期是我结婚那天。

而另一张上面写着“晔子,刘春说你有了女朋友。我会在蛋糕店等你,如果你愿意来。”




我记得我给陈老板名片的时候我还在胡君的公司工作,我记得我那天跟他说了“我们挺好”。可信从北京寄出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法国。




“爸,我想出去一下。”

“小晔……”

“我必须出去。”



我不知道他在不在,但我想去看看。如果他不在,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失落?但如果他在……我怕我会更难受。



我悬着一颗心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,是一模一样的蛋糕店。

幸好,他不在。

幸好,他不在。

幸好,幸好。




可我还是试着推门进去,门口挂着的猴子玩具发出“欢迎光临”的声音,坐在一旁桌子上嬉闹着吃蛋糕的女孩和男孩抬头看我,“爸爸,有人来了。”那男孩儿喊了一声。



见到他的时候我红了双眼,他抿着嘴,扯出一个难看的笑。




“来了?”

“嗯。”



我们再没有什么话可说,店里只有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声音,或许是看着我们无聊,两个孩子丢下吃着的蛋糕去外面玩了。

“坐吧。”

他给我一份蛋糕,坐到我对面。

“我……”“你……”我们同时开口。

“什么?”

“哦……没什么,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“十来天。”

“哦。”
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

“咳……有孩子了吧。”他笑着问我,他应该是笑着的,只是眼睛一对上我的,又垂下去。

“有,有了,有俩。”

“哦,挺好,挺好。”

他起身进去里间,出来后给我一把钥匙,“信里面带的,给你吧。”

“你留着吧,也是给你的。”

“我收到信后就来了长春,知道你去了法国,这家店现在算是我副业了,我都会做蛋糕了。”

“刚才应该是九儿吧?已经长成大姑娘了。”

“对,另一个个是康儿。”

“他妈妈不在?”


他沉默了一阵,“晔子,我去法国找你的时候已经离婚了。”


我看他,我从不知道他离婚了。

“那会儿我们都不冷静,因为她的离开,公司有一大堆麻烦等着我解决,所以我很快回了国,我花费了半年时间才将公司恢复原样。后来我想去找你,可又突然有了康儿。康儿还是因为九儿。她妈妈的离开后九儿生病住了很长时间院,出院时候看见护士抱着康儿说他可怜,一生下来妈妈就不见了人影,九儿不知怎么就特别喜欢康儿,我就把康儿带回了家,既然带回去了,康儿就是我的孩子。”他笑了笑,“一个人带孩子还真是不容易。”




“等一切都安定下来,我从刘春那里知道你有了女朋友,我想你可能不愿意再见我了,所以我一直在等,这一等就是半年,直到收到那封信,我不想再等了,可……我来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,而且去了法国。”



他环顾四周,“这里也挺好,九儿和康儿特别愿意在蛋糕店玩,我不忙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打发时间。”

打发时间,你说的轻巧,“所以一打法就是六年时间?”

他笑笑,不说话。



我们沉默着带了会儿,我才详细看看他这些年的变化,他身材依旧,只是脸上不免多了岁月的痕迹,鬓角冒出了一根银丝,是啊,他已经47岁了。



九儿和康儿从外面回来,俩个人亲昵的蹭着他。

“我回去了。”我起身,准备回家,他送我到门口。我忍不住问他,“你什么时候回北京?”

“还不知道。”他又问我,“你呢,你什么时候回法国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
我转过头刚走两步,“哎,晔子。”

“什么?”

他跑进店里,出来的时候拿了条围巾,边围在我脖子上,边说,“老穿那么少,你也不知道冷的。”



熟悉的动作,熟悉的语气,就好像我们每天都在见面,好像我们还是我们自己。



回到家,我坐到两孩子旁边跟他们一起玩游戏,此刻我只想他们俩在我身边。诺踩着凳子去拿书柜上的书,他拿出那个喜帖给我,“爸爸,你还是把这个送给你的朋友吧,我已经写上名字了。”

我打开喜帖,倪娜用小小的手指指着上面歪歪妞妞的字,“嗯,哥哥写的。”



【an台启,公历年二零零九年*月*日,为刘晔和胡君结婚典礼敬备喜筵,恭请光临。敬邀。】

诺填进去的名字让我哭笑不得,他并你不知道帖子是从右往左的顺序。



“爸爸,我写的对不对?”

“……对。”我把那张帖子放进书里,“明天爸爸带你们去吃蛋糕,好不好?”

两个小家伙高兴的拍手叫好,左右抱着我脖子亲。



第二天我带他们去了蛋糕店,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怕生,就连倪娜也能乖乖的由着胡君抱她。诺一会儿要吃这个,一会儿要吃那个,我不让吃,他就找胡君要。胡君对待孩子比我更加耐心,他看诺和倪娜的时候眼里是无限的宠溺。



不知道什么时候,九儿带着三个比她小的孩子在外面堆雪人,外面的他们玩得很开心,毕竟是孩子,他们什么都不懂。



他说,“诺像极了你。”我笑笑,转头看雪地里嬉闹的孩子们。




这些年的分分合合让我们都变了很多,世间事总是扑朔迷离,他曾经是我唯一的爱人,也是让我坎坷波折的人。青春年少时候每一件事都要求个结果,都想做到不留遗憾,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当初一样的追求,但我知道我现在拥有的很好。我想他也应该是跟我一样的心境。




康康从外面进来,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,抱起装着热水的杯子,他从袖口露出来的手指冻的通红。

“康儿,你手套呢?”胡君问。

““哦,我又不冷,不用手套。”康儿说的云淡风轻。

正说着,九儿带着诺和倪娜进来,诺坐到康儿旁边,“康康哥哥,看你手套。”诺把手套给康儿,“你手套湿了,怎么办?湿了就不能戴了。”

康儿把手套挂到架子上,“湿了就湿了,哎呀,你可真不省心。”

康儿一句不省心让我有些脸红,我觉得不光是在说诺,我好像……忘了给诺准备手套,也会忘了给自己准备围巾。

胡君默默地笑,“康儿,不能这么说弟弟。”




孩子们玩了会儿,我带着诺和倪娜准备要走,诺突然开口,“爸爸,我们应该给妈妈带蛋糕,我觉得蛋糕特别好吃。”

“这个就是让你带回家给妈妈的。”胡君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蛋糕,他递给诺。



回去的路上,诺很高兴,“爸爸,我们以后还来找康康哥哥玩好不好?”诺激动的手舞足蹈。

“好。”我笑笑。

“倪娜,你喜欢和康康哥哥,九儿姐姐一起
玩吗?”我问倪娜。

“喜欢。”

“我也喜欢。”诺自顾自的兴奋,他高兴的时候特疯,一点不比康儿懂事。

“爸爸,胡伯伯是你朋友,对不对。”

“他是我的……他是我……他是我师哥。”




有一天晚上,梦一场,你白发苍苍,说带我去流浪,我还是没犹豫,就跟你去天堂。



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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